模仿初高中的风格写一篇文字。
虚构吗？半真半假吧。
“你说……是什么塑造了现在的我呢？”
我什么也看不见了。他的声音如同黑洞一般将我吞噬，让我不得安宁，被迫不停地思考。那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。
白先生已经离开我六年了。这六年来，我从未与他再联系过。白先生是一家书店的老板，与我很投缘，曾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帮助过我。当时的我像个愣头青，根本不知道怎么去维护人际关系。就在我忧愁不已的时候，白先生同我促膝长谈，给了我很多有益的建议。
但是犯下的错误就是错误，如同木板上的钉子孔一样，永远无法抹去。过去的痛苦依然在折磨着我。我在他人的心上钉上了钉子。
所有人都在向前走，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人，或许已经忘记了那些事情，或许已经解脱了，只有我还停留在过去带给我的痛苦中，永远无法脱身。我在日复一日的噩梦里苟且偷生，在年复一年的折磨里艰难度日。我好想再见白先生一面，一面就好。
窗外下着大雨，对面楼里，有孩子在打着手电筒看雨。阵阵凉风顺着窗户涌入，我坐在窗口，手里握着手机，拨打着那注定没办法被接听的号码。
“嘟——嘟——嘟——”。
楼下的住户关上了窗户，“啪嗒——”。对面的小孩关上了手电筒，隐没在黑暗中。
我呆呆地望着窗外，此时此刻世界只有我一个人，还有雨。
当时也是这样一个雨夜，白先生匆匆拿上行李，离开了那个小书店，从此杳无音讯。后来，我找遍了整座城市的书店，问遍了所有人，都没有他的消息。那个书店第二天就变成了一家咖啡店，老板是一个一心只想着赚钱的人。那家咖啡店在几个月后就倒闭了，那间屋子也废弃了三四年之久。后来——直到现在，那个屋子连同周遭的屋子都被推倒，建起了一座高楼，约莫三四十层高。大楼里有很多公司，每到早晨，便有一堆上班族涌进去，到晚上甚至凌晨，这些上班族又鱼贯而出。
这未免太讽刺了，当时一个宁静的、给人带来好心情的书店，如今却成了这么一个要命的地方。
白先生在哪里呢？
我望着远处的那栋大楼，灯逐渐被关闭——抵近深夜。
我最后一次拨打了那个电话号码，我知道，这次也会如之前一样，没有人接听。
“幻，是你吗？”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手机里响起。我吃了一惊，一时间呆在雨夜的黑暗中。
“……有人……在吗？”
我将手机靠在耳畔，“是白先生……吗？”没有回应。
“我知道你在听，对吧？”
“是的，白先生，请问能听见吗？”我有些大声地回应着。白先生却好似没听见一样，自顾自地说着话。
“也没错……按理说我是听不见你说话的。”对面说道。“过去了六年，对你来说很久，在我这里却是如同眨眼一般飞快。上一秒是六年前的光景，下一秒我却坐在这毫无生气的城市里和你说话。”
我不明白对面说的是什么意思，“请问……？”对面却自顾自地说着。
“事到如今，你已经不需要我了，我也不需要任何人。请你放心，我很好。我一个人生活在这座城市里……不……这个世界上。为了你好，我必须一个人存活，这是一种‘流放’。虽然这么说，我却一直关注着你，你考上了不错的大学，有了不错的成绩，却依然焦虑，依然忧愁。”
夜风有些冷，吹进来一些雨点。
“我一直在你身边。这很正常……每一个人都要注定经历这样的青春。其实啊，人生的容错率还是蛮大的。细致地思考，勇敢地选择，为你的选择负责就好了，至于具体的结果，交给天意就好了。”
“……这就好似掷色子一样，你只管掷就好，结果就交给天意了。‘Alea jacta est[1]’，还记得凯撒的这句话吗？你也不必为过去忧愁，那些被你伤害的人已然疗好伤了——其实那些都不是什么伤，都是必然要经历的东西。你要是过意不去的话，就去做一些善事吧。”
“你变了太多了……当时你还是一个小孩，如今……可我却一点没变，长久不和人交流，人很难有什么变化。这里啊，什么都没有，只有灰土[2]。不过也是，我的意义在离开那一刻已经完全了，已经不会有更多了，其内涵已经充盈了。[3]你不必再找我了，直到你死掉的那一刻，走马灯的那一刻，你会遇到我。”
我没作声，我不知如何去回应。
“去探索吧，去生活吧，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好了。幼年的你，不希望你郁郁寡欢。恋爱，好似革命一样，能带给人快乐，也会带给人伤痛[4]，就这样吧，幻。”
“过去的你曾问我，人生的意义是什么，我当时回答你，是革命，是理想。其实我并不知道答案是什么，我现在也不知道。你也是一样吧。生命好似广漠的旷野，而我便是那拿着利刃的人，供你观赏。[5]你有了自己的一个答案，很好。我也不能为你多做些什么了。”
“我的命运……我并不知道会怎么样……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，该往哪里去，好像那天你来找我，我才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。你我共同点很多，可是，命运的剑已然将你我之间的关系斩断。最开始来到这座死城，我拼命挣扎，用力大吼……终是徒劳。后来啊，我也逐渐接受了这样的命运。什么都没有的地方，反而什么都有。没有人的地方，人才最多。[6]”
“你我终将相见，在这之前，请过好自己的生活，去爱，去战斗。[7]你知道的，从最开始就知道，这个世界会变得越来越坏，哪怕你没有读过那些玄而又玄的书。一切都会好起来的——在最后的日子里。我的书店必然要被毁灭的。”
“不要哭泣，不要难过，都会好的。这六年你已经很不错了。你为了过去的错误而痛苦，这说明啊，你远不是一个坏孩子。”
“或许我该离开你了，幻。请以‘爱’为信条走下去吧。爱并要战斗。[8]”
电话被挂断了，如今又只有黑夜陪着我了，可我却在黑夜中找到了一点光明。
我知道，白先生不过是我脑袋里的幻想罢了，自始至终只有我一个人。我把过去的自己葬在文字里。
我于是抬起眼睛向着天空，并无词的言语也沉默尽绝，惟有颤动，辐射若太阳光，使空中的波涛立刻回旋，如遭飓风，汹涌奔腾于无边的荒野。[9]
- 意为“骰子已然掷下”。 ↩
- “微风起来，四面都是灰土。另外有几个人各自走路。灰土，灰土，……”——鲁迅《求乞者》 ↩
- “耶稣尝（原文是受）了那醋，就说：『成了！』便低下头，将灵魂交付神了。”——约翰福音19：30 ↩
- “人是为了恋爱和革命而生的。”——太宰治《斜阳》 ↩
- “于是只剩下广漠的旷野，而他们俩在其间裸着全身，捏着利刃，干枯地立着；以死人似的眼光，赏鉴这路人们的干枯，无血的大戮，而永远沉浸于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中。”——鲁迅《复仇》 ↩
- “于一切眼中看见无所有；于无所希望中得救。”——鲁迅《墓碣文》 ↩
- “但你这属神的人要逃避这些事，追求公义、敬虔、信心、爱心、忍耐、温柔。”——提摩太前书6：11 ↩
- “是的，青年的魂灵屹立在我眼前，他们已经粗暴了，或者将要粗暴了，然而我爱这些流血和隐痛的魂灵，因为他使我觉得是在人间，是在人间活着。”——鲁迅《一觉》 ↩
- “她于是抬起眼睛向着天空，并无词的言语也沉默尽绝，惟有颤动，辐射若太阳光，使空中的波涛立刻回旋，如遭飓风，汹涌奔腾于无边的荒野。”——鲁迅《颓败线的颤动》 ↩